我從來就不相信,一個看不懂樂譜,唱個從頭到尾只有一個音高,甚至連節奏都抓不太穩的人有辦法學音樂。學音樂總該有一點點天分,再加上努力的練習才會有成果,至少這個想法在我高中以前是這樣認為的。
話說正值青春年華、充滿熱情青澀的高中時代,只要是和課本無關的東西就興趣滿滿,看到課本就想吐的年代。且讓時光退回30年前,那時候的高中男生最有興趣的兩件事就是吉他和女生,原因很簡單,因為只要會彈吉他,會唱歌,女生就會自動圍過來,因此班上男同學就拼命學彈吉他。大家閉上眼睛想像一下,百年的紅磚建築旁,夕陽西下的紅光裡,有個大男孩坐在綠色的草地彈著吉他,深情地唱著情歌,女孩們聽到了漸漸地圍過來,或坐或站,有的一起唱,有的閉眼專心的聽著……,你看,光用想像的就會激起人們學吉他的慾望。接下來這美好的畫面一定會出現一位殺手級的人物"吉~他~天~后~",雖然男生們各個都不是她的對手,但是她也激起男生們回去後狂練吉他的鬥志。
說起這位吉它天后不僅是吉他彈的一級棒,在學校也是校花級的人物,論相貌、身材只能用驚為天人來形容,暗戀他的人並不在少數,據說她們班的垃圾桶有1/3是來裝她從他校、各班傳來給她的紙條。面對這些追求她的男生,天后總是跺著腳說:你們這些小屁孩走開趕快回去念書,不要儘搞一些無聊的事!其實男生們的心理最不是滋味的是,明明是同年紀,為甚麼要搞得像她是老大姊一樣。
偏偏這個時候我們班上的一位男生深深為她著迷,發誓要學吉他追求她,原本對於這樣的狀況我都會鼓勵大家勇於嘗試,可是他有兩個很嚴重的問題,讓我在第一時間就勸退他。就是第一個他長得有點抱歉,以男生來說他可以算是魁武,若吉他天后算是美女,那麼他就可以算是野獸吧。當美女愛上野獸事情還好辦一點,可是要是野獸愛上美女….,這這這~這路可長呀~~。第二個問題是他不懂音樂,五線譜、123也看得勉強,何況他唱國歌的時候如果沒有伴奏,根本沒有人聽得出來是在唱什麼歌;這樣的人來找我,我是要如何幫他的忙?說實在的,我並不想浪費生命在他身上,於是我婉拒他,沒想到他心意已決,他的決心比我還想法還強大,為了不要讓他整天黏著我拜託我,我只好勉為其難的答應,教他彈吉他。
第一次上課,我丟給野獸兩樣東西,一個是太湖船的譜,一個是吉他和弦表,然後認真開始教他第一個和弦C的按法…..。喔!夭壽喔~~,野獸就是野獸,因為野獸平常愛打籃球,現在手指硬得像石頭一樣,教他按個和弦光幫他調個手指頭就讓我調到滿頭大汗,真想拿榔頭出來把他的手敲軟一點,等到好不容易把他手指頭”撐”放在正確位置彈出聲音,我已經虛脫了,好累的第一堂課。沒想到這位老兄竟然笑笑說,還好嘛,蠻簡單的,真的是氣死我了。我說:如果你畢業以前有辦法自彈自唱,而且讓人家聽得懂你在唱甚麼,我就認輸,並請你吃牛排。野獸竟然說:好一言為定。當時我心裡想我贏定了,你這個音癡石頭人,剩下一年你有辦法自彈自唱才有鬼,畢業大餐的牛排一定要吃死你!
說來慚愧,其實我並沒有教他太多東西,一年當中教他的次數5根手指都數的完,全是靠他自己苦練和那張和弦表,當時據我所知除了學校上課,那把吉他從沒有離開過他的手,就這樣過了半年。有一天他來找我,那個時候他已經彈過了3本流行民謠吉他的教本,那個本來像石頭一樣的僵硬手指頭竟然按弦撥弦流暢無比,我心裡暗叫不妙,但是我覺得我的勝算還是很大,因為這次他是來請教我唱歌的事,他的歌聲還是五音不全,他唱了半天我好不容易勉強聽得出他是在唱太湖船,我不相信這樣的他半年內他的歌聲會由什麼進展。怪我自己太雞婆、太自大、太自以為是、等著看笑話的心理作祟,竟然告訴他,反正你唱國語歌人家都聽不懂你在唱什麼,既然如此乾脆唱英文,反正大家英文都很爛就算唱對也沒人聽得懂,沒想到他接受了我的建議,開始唱英文歌。
快畢業的時候,他又來找我,他說想讓我聽聽這一年來的成果,我想也不想就答應他。我們選了學校禮堂門口的台階那邊,因為那邊人來人往,等他當眾出糗應該可以挫挫他的志氣。他選了一首英語老式情歌,他一開始彈我就有點迷惑了,他右手的輪指撥弦竟然讓空氣散發出來些許的甜味,封閉和弦的節奏竟然讓我屏息,沙啞的嗓音,雖稱不上好聽,野獸般的濃烈也算表現出他的個人特色。在我的心裡暗自佩服他給他打個85分,嘴裡卻只給他70分,心裡真的不願意承認他做得很好。但是,就在幾分鐘後奇蹟出現了,我們的身邊開始有人靠近,不一會我們就被人群團團圍住,曲畢,如雷的掌聲響起,接下來歌聲掌聲從未間斷。此時斜陽照在他身上,我驀然一驚,何時頭隻野獸已經變成型男,看看在旁邊各個如癡如醉的眼神,要我也是女生也許會迷上他。我知道我輸了,我摸摸口袋,我看這回牛排大餐…….我看他吃就好了。
咦!吉他天后勒?野獸有彈給她聽,向她告白嗎?現實裡的答案是沒有,因為吉他天后早在我們升三年級的那年就已經畢業了,我佩服的是野獸竟然可以把她當成假想的對象堅持那麼久,要是我早就放棄了。當然他後來也沒有成為什麼歌手或吉他手,不過吉他倒是成為他生活上的調劑。
吉他這個技能對有些人來說可能是一種夢想,不過對野獸來說他已經掌握並完成夢想,而且成為他的生活的一部分,有多少人因為夢想困難就放棄音樂?我認為花了時間卻半途而廢才是最可惜的,我並非要大家成為世界頂尖才算成功,但至少完成既定的目標才算完美,不是嗎。
文:/郭嘉約-恩婕爸 |